【专题】团干部队伍建设的转型挑战

文/林一珈

基层团干部的一天

2016年6月6日，是一个普通的工作日。朱小贞一大早来到办公室，一边啃着刚买的面包，一边顺手打开笔记本。上面密密麻麻的列满了全天的行程：9点钟参加镇综合治理协调会议，10点半接待上级领导调研，下午3点钟参加辖区企业团组织的青年联谊活动，团区委催了好几天的总结材料也应该交了。“这些是已经落实好的事，还有的事需要跟上级领导和社区工作人员反复沟通确认。”梳理了今天的行程后，朱小贞熟练地在办公系统上输入密码，满满登登的待办事项和文件都闪烁着，一一涌现了出来。

“基本上从一睁眼到晚上睡觉之前，都有无数的任务在等着”。担任镇团委书记已经两年多的朱小贞，算得上一个团务工作的“行家里手”。镇团委设在镇委镇政府大院内，有两间办公室。说是领导职务，但专职在编人员就只有她一人，还兼着镇委办公室的一份活。另外一名专职工作人员是刚入职不到半年的雇员小姑娘，平时工作就靠着两个90后到处奔走。“我这还算好的，区里有些镇的团委书记，还兼着党政办、纪委、宣传、计生等部门的工作，哪个都是急难险重，耽误不得。”

基层团干部队伍建设薄弱，是当前较为普遍的现象。2013年，共青团广东省委针对全省团干部的工作状况，进行了一次大型抽样调研。发现团干部兼职过多，已经成为基层团的工作开展的一大障碍，也影响了团干部直接面向青年的需求。有62.7%的团干部认为自己所在的团组织人手紧缺。基层团干部身兼职务少则两项，多则五项。而这些在兼着生产、经营、业务等职能部门工作的团干部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。有的基层团组织甚至长期“在编不在岗”，团的工作陷于“空转”。

一边是人手紧，另一边是青年基数大，需求日益多元，每名团干部应对区域内上万，甚至数十万青年的情况变成常态。在粤东西北欠发达地区，“基层工作任务多，干部少，都是当成万金油用”。而在珠三角发达地区，工业区集中，流动青年多，“虽然我们基本每个镇都保证配置了专职团干部，有些班子也比较齐，但要面对的服务对象实在太多了。”林强是珠三角某地市的基层团干部，工作了一年多，也才走访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厂区，能混个熟脸都很难，更加谈不上提供精准的服务了。

与此同时，在青年群众工作上的知识与经验欠缺又成了团干部的又一个“心结”。不少团干部的工作经历比较单一，多为“三门”（从家门到校门，毕业后进入机关门）型干部，缺乏基层一线岗位的实战锻炼，特别是群众工作经验和能力缺乏。一项来自广东省团校的调研显示，团干部们对相关专业领域的知识培训需求旺盛，在乡镇、省直机关、企事业单位、学校团委领导班子中，有近80%的团干部希望参加挂职锻炼进行“补课”，丰富自己的工作经历，锤炼自己的群众工作能力。而这样成体系的知识，短期内的培训并不容易见到成效。有基层团干部坦言，缺乏“现代企业知识”“群众工作知识”和“公益志愿”等方面的知识，在跟相关领域青年打交道的时候，“很难搭得上话，开展工作难对得上胃口”。

共青团组织的“新鲜血液”

2016年上半年，上海一名29岁的海归女孩刷爆了各大媒体。担任上海静安区白领驿家理事长的史逸婵，与其他两名同样来自民营企业的“小伙伴”们一起，成为共青团上海市委兼职副书记，进入中国第一经济城市的青年群团组织的领导班子。这个职位不拿财政工资，没有行政级别，完全是“凭着情怀”和“义务劳动”。而此前，在官方行政序列中，省级团委的副职，相对应的是副厅级干部职位，选拔过程异常严谨，极难破格。

兼职副书记的配备，是共青团上海市委按照中央的要求，承担群团组织改革试点的重要举措。去年7月，中央在北京召开了党的群团工作会议，习近平总书记作了重要讲话。中央政治局常委和各省部级单位负责人也悉数出席，这在党的历史上是第一次，重要性不言而喻。此次会议上，习近平对群团组织创新改革，在新时期履行好职责提出了系统要求。在干部管理上，则明确提出“要坚持德才兼备、五湖四海，加强群团干部培养管理，选好配强群团领导班子，提高群团干部队伍整体素质。”

“德才兼备、五湖四海”的理念，形象地界定了党对群团干部的要求和标准，也一以贯之地体现于相关文件的字里行间。在新华社授权向社会公布的《中共中央关于加强和改进党的群团工作的意见》中，群团组织领导班子和干部队伍建设要求单辟章节，不仅重申习近平提出的“德才兼备、以德为先，按照信念坚定、为民服务、勤政务实、敢于担当、清正廉洁”的好干部标准，并进一步明确要“选拔群众工作经验丰富、在所联系群众中威信高的同志，推荐作为群团组织主要负责人人选。”“工会、共青团、妇联负责人中基层一线代表人士的兼职比例应该适当增加……建立一批专兼挂职的团干部队伍”。而挂职、兼职群团干部的来源，则应是“企业、农村、城乡社区等基层一线优秀人才”。

根据公开报道，今年4月召开的团中央常委扩大会议，提出改革聚焦的7个方面。而其中第二条就是“建设专、挂、兼职相结合、符合群团组织特点、充满生机活力的团干部队伍，把团的岗位作为党政等各领域、各行业优秀年轻干部提高群众工作能力、培养群众工作作风、丰富群众工作经验的重要平台。”作为第一批试点的上海、重庆，也遵循了这个思路，尽可能扩展团干部的来源渠道，让团的组织“更接地气”，团干部的来源“更加多元”。团上海市委不仅精简了30%的编制贴补基层，还实现了班子成员的“1+3+1+3”结构，即1名专职书记，3名专职副书记。此外还配备了1名挂职副书记和3名兼职副书记。团区县委机关行政编制一般达到10人左右。团重庆市委则做法相仿，挂职副书记比上海多2名，分别从高校、地方和国企选拔，并且任党组成员。兼职副书记则减少至2名，从农村、城市创业青年中选配。上海、重庆都明确规定，区县一级的团领导班子，原则上专职成员不超过50%。

团干部队伍创新的广东实践

2016年4月，广东省委党的群团工作会议在广州召开。中央政治局委员、省委书记胡春华在会上做了重要讲话，明确要求广东要 “打造一支信念坚定、为民服务、勤政务实、敢于担当、清正廉洁的群团干部队伍。”同时应“拓宽选人用人渠道，注重从‘群众领袖’和企业、农村、城乡社区等基层一线选拔群团干部。”

事实上，对于团干部队伍改革创新的探索，已经在广东实践了多年。团省委机关历来有干部挂职的传统，迄今已迎来第18批挂职干部，来源遍布全省各行各业基层。从全省来看，兼职团干部所占比重也不断上升。统计数据显示，截至2015年年底，广东全省共有专职团干部5359名，对比2013年的10563名，降幅几近一半。而兼职团干部则从两年前的247506名，上升为256879名，增加了近万人。一些思想政治素质好、科学文化水平高、组织领导能力强，在青年群众中有口碑，在各个领域有建树的青年人才被选入广东各级团的领导班子。

2016年1月20日，共青团广东省委十三届五次会议第一次全体会议在广州召开，会议对团省委委员、候补委员进行了卸职增补。让人们眼前一亮的是，此次团省委公布的常委名单中，出现了两个“特殊”的80后——韩志峰和邹子龙。他们作为异地务工青年和创新创业青年代表，被选入省级团委的领导层。前者是富士康科技集团（中国总部）的团委书记，服务和引导的青年过百万。后者是珠海市绿手指农业科技有限公司团支部书记，北京大学毕业刚两年，便创办了新型农业公司，并得到时任省委副书记马兴瑞的肯定和《中国青年报》的专题报道。经过此次团省委委员增选，基层一线青年在省级共青团委员会中所占的比例超过55%。按照改革规划，广东共青团亦将进一步扩大基层青年在各级共青团代表大会、全委会、常委会中的比例，具体方案将于近期出台。

在更基层的一些镇街团组织，则走得更早更远些。比如肇庆市在镇街团委领导班子的遴选上，就注重从大学生村官、青年工人（特别是参加“圆梦计划”的优秀学员）、青年农民、青年志愿者、青年岗位能手、青年创业致富人才等优秀青年中寻找好苗子。在2010年，东莞寮步镇就探索公开招募“编外”团委副书记，扩大团干部来源渠道。那年，3名来自社会各界的优秀青年经过层层选拔，成为该镇团委编外副书记。镇团委通过这些有一定辐射带动能力的优秀青年，开展工作时更切合青年需求，更有效发动群众。一些基层团组织也把志愿组织的负责人和骨干纳入领导班子中，无形中强化了团组织对社会组织的枢纽功能。

“团干部队伍改革创新是个双向的过程。”广东省共青团研究专家、广东省青少年事业研究与发展中心原主任曾锦华说，“从新兴领域选出来的兼职副书记，在所处行业有一定号召力，更能真切倾听到基层一线青年的想法诉求。通过他们，共青团工作可以更有针对性和实效性。另一方面，经历过团的岗位历练，各领域各行业的青年干部才能更好提高群众工作能力、培养群众工作作风。这在今后任何岗位上都是不可或缺的宝贵经验。”